苏东坡被贬黄州时,常去安国寺焚香诵经、静坐禅悟,在沉思默想中,修炼自己对事物的观念,了悟人生的无我、无常。事实上,苏东坡是个好动之人,交友广泛,喜爱山水自然。在安国寺,只是一种狭义的坐禅。生活,才是巨大的修炼场,在日常烟火中能寻找并体会到真正的禅。
读张忌长篇小说《南货店》(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7月出版),便有种东坡坐禅的感觉。当惊涛骇浪的生活席卷而来时,书中的人物都能有惊无险;看似烟波浩渺的生活,总会让人掀起内心的波澜。阅读时,只要稍微留心就能遇见生活里的禅。所谓的生活禅,也许就是某一刻的顿悟。
旧时的南货,指长江以南地区盛产的商品,泛指北方没有的南方的果品、甜点和茶食等。清李斗《扬州画舫录·草河录上》中记载:“行货半入於南货,业南货者,多镇江人,京师称为南酒。所贩皆大江以南之产,又署其肆曰海味。”南货店,就是主营南货的商铺。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民间信仰活动以及交际礼仪等,都得与南货店打交道。南货店,承载了几代人的记忆。张忌《南货店》,以时代变迁为经,以南货店人的命运为纬,绘制了一幅温暖的江南城镇生活百景图。
小说分三部分,时间跨越几十年,写足了两代人的命运颠簸。故事由19岁的秋林在南货店里第一次对账写起。店内昏暗的灯光从马师傅、齐师傅和吴师傅的脸上掠过,几家人的命运在接下来的文字里,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他们的人生,将由此处开花散叶,向浩瀚的生活深处伸展。
听张忌不疾不徐地讲故事,实在是一种享受。三个晚上的阅读时光,让我觉得南货店里的人既可爱又可恼。正是因为他们的多面性,才让我确定,他们与我是同类,都是人,而不是神。胆小怕事的吴师傅,老谋深算的马师傅,甚至连齐师傅和他那个“混蛋儿子”齐海生都有令人感动的一面。故事行进,写到改革开放,各路“神仙”粉墨登场,他们都有自己的“爱与愁”,那个人见人恨的色鬼鲍主任,不是还仗义地救了龚知秋一命吗?
虽说秋林作为主角出场,但我觉得他更像一个讲述者,甚至是旁观者。秋林由南货店调去供销社,由孤家寡人到娶妻生子,由学徒后生到独当一面的业务骨干,他的成长就意味着南货店的变化。张忌由秋林的视角,写出了身边人的生活百态,看他们如何向命运抗争或屈服。这本书有一点极好,就是张忌,或者说秋林,并不对周边的变化做出评判,只是告诉你,这个人在这个时刻,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而读者,自然而然会联想到自己,如果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该怎么掌握命运的号码牌。这样的自省,颇具禅意。书中没有一个人物是那种舍生取义,燃烧得像一团火似的大人物,更多的是与你惺惺相惜,你想起身保护的小人物,他们身上缓慢流淌着人性的温暖。
要说写小说,张忌最拿手的是描写,尤其写吃最上乘。小说中,哪怕是路边小店的一碗油豆腐,都写得让读者流口水,就更别提齐师傅在兴国饭店吃的海货和汤面了。齐师傅与吃食同时出场,我总能联想到陆文夫笔下的美食家朱自冶。但美食对于齐师傅来说,是治愈。忧伤的时候,来碗面;心烦的时候,来碗面。张忌让人物在美食与生活之间,拉扯缠绵,默默地吞噬苦难,释放欢乐。由此,书中的人物,便立体起来,有了自己的温度。
说到小说的方言写作,金宇澄《繁花》和王安忆《考工记》,都大量地使用了方言。笔者认为,张忌的方言是温柔闲适的,完全为故事服务。只要读到,你就会发现,这些语言是属于张忌的,是属于他的故事的,无人能够代替,就像《南货店》里藏着的禅意。(夏丽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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