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中秋,中国人都会赏月、吃月饼、饮桂花酒,此番节日风俗也应和着秋季的时令。农历二十四节气源自农耕文明,将天上的斗转星移与地上的生命作息相联,讲究每个节气里时候、气候和物候的对应变幻。在不同的节气里,做什么、吃什么都大有讲究,而传承千年的生活习俗又在很大程度上,赋予不同时令专属的情愫和审美体验。
大寒之后是春节,在最寒冷的时候,送来春的消息;春分与谷雨间的清明节,是特属江南的烟雨朦胧;夏至前后的端午节,家家户户挂菖蒲、包粽子,把对先贤的纪念放在生活里;秋分过后的中秋节,当一轮满月悬于秋的夜空,人的思念也被诗化。在书画家朱应的新作《小食里的光阴:二十四节气之美》(以下简称《小食里的光阴》)中,这些专属于中国人的关乎时令节气的审美体验,通过传统的书画形式,在一撇一捺的拙朴与浓淡相宜的勾描里,展现得生动而妥帖。
白露秋分之后
《诗经•蒹葭》里,秋日的朝露经过“霜、晞、已”的变化,成为某种标记物,透露着伊人与“我”心灵距离的微妙变幻。在二十四节气里,白露是入秋后的第三个节气,而就体感而言,过了白露,炎热的夏天才算偃旗息鼓了。上海话里有“白露深白露,赤膊变猪猡”的说法,意思就是到了白露的时候,天气再热,也不能像三伏天里穿得那么凉快了。节气就像刻度,规范了在特定的时间,世间万物该如何行为。
在《小食里的光阴》讲“白露”的一节里,作者以一个“念”字与小串念珠,用图文互解的方式,描绘了时节的意涵。“念”字上部的“今”写得宽大平稳,就像一个让人安心的家,简单的屋檐照样可以遮风避雨;下部的“心”,重心在右,既像一个孩童咧嘴的甜笑,也巧妙地与上部的结构达到了平衡。所以,或能这样解读:思念是当下的心思,里面应有孩童般的天真与平稳调和的心态。
白露时节有“收清露”的说法,这是古人一种颇有仪式感的民俗。他们会用瓷器收集柏叶、菖蒲或韭叶上的露水,认为服下有明目治病的功效。《红楼梦》里,宝钗有喘咳的旧疾,治病用的药丸名字很风雅,叫“冷香丸”,而这药丸其中有一味配方就是“白露的露水”。
白露之后就是秋分。秋分在二十节气中很重要,与春分对应。在秋分这一刻,昼夜时长相等,自然界的阴阳之气也处于势均力敌;之后,北半球的白天越来越短,阴气渐长,阳气日衰,直到冬至这一天,阳气跌到谷底,所以这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
在《小食里的光阴》这本书里,朱应以两个书法字“无畏”,展现了人在带来收获也意谓肃杀的时节,应当具有怎样的心态。从起笔到收笔的笔触都是粗且直的线条,而架构的方式是多中心的对称。由此可见,在描摹这个开始变得严肃的季节时,写字的人依然存着一贯的率真。
秋分时节有许多民俗,《小食里的光阴》中就讲了三个:祭月、农忙与秋分的美食。农忙自不必说,秋收、秋耕和秋种的“三秋大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收获与播种时节,可谓继往开来的关键时节。而这个时节的美食,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是螃蟹了。在江南一带,农历六月就可以吃到“六月黄”,但和真正的大闸蟹比还是小巫见大巫。到了秋分后,淡水蟹才开始变得肥美,配上年糕红烧,鲜美的膏腴将不起眼的碳水化合物复活,令人感慨“只吃这年糕就好”。待秋衣更浓,蟹壳更黄,一只清蒸大闸蟹加上一叠拌了姜丝的镇江香醋,便是一顿美味晚餐的灵魂。
秋分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就是祭月。既然祭祀月神,就希望能看见又大又圆的月亮,而秋分那天不一定有圆月,所以,祭月节渐渐后移,形成了现在的中秋节。中秋,与春节、清明和端午并称四大传统节日,因时值农历入秋后第二个月,“仲秋”八月的中间,所以得名“中秋”。
中秋应食酥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唐人洗练的诗句,将时间与空间完美融合,让每一个中国人无论身处何方,心中关于农历八月十五的意象,都能被再度唤醒。而到了中秋,一定会吃的传统甜食就是月饼。中国月饼有三大流派:京式、广式和苏式。东坡诗云“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指的就是苏式月饼。《小食里的光阴》中专门介绍了上海朱家角古镇的一家老字号店铺,里面传承的正是制作苏式月饼的手艺。
“老店酥饼”的传统苏式月饼,制作起来讲究食材与配比,所用果仁都是精挑细切,保证烘烤出香。馅料捏合在一起,每份都是刚好50克。月饼之“饴”,就在于这份恰到好处的甜蜜。
“酥饼黄里带香,香里带酥,酥里带脆,脆里带软,软里带肥,肥里带鲜”,这讲的就是老店酥饼的味道与口感。层层叠叠的酥皮,是苏式月饼区别于其他流派月饼的最大特点,制作油酥与油面是最考验月饼师傅手艺的环节。油酥是面粉与猪油按比例混合的,它直接包裹着里头的馅料。油面就是外层酥皮,由面粉、猪油、植物油和水揉制而成。分制而成的油皮与油酥,被贴合在一起,经反复擀制,形成最后可用来包馅料的酥皮。
书画平分秋色
《小食里的光阴》的作者朱应,在传承书画传统的基础上,围绕二十四节气文化,搭配民间手作小食,将各种传统与个人理解巧妙融入图文之中,以新的艺术实践回应了传统文化。
传统上,诗书入画是古代文人画的最大特点。诗文对于画作来说,不仅是配在卷轴一端的文字说明,更是整个图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比如在明代画家徐渭的《莲舟观音图》里,近2/3的画卷都是书法,诗云:“幻有知花,涉无尽波。一刹那间,坐见波罗”,落款“天池渭”,可谓笔画连绵,力道遒劲,禅心恣意。在此,书法于绘画来说,不仅是解读,甚至超越了图文互释的关系,而达到了成为图像本身的“入画”境界。那些高度融入艺术家思想与情绪的笔画,就相当于梵高向日葵的一片花瓣,莫奈庭院中的一朵睡莲。
汉字是可以被高度艺术化的文字,这也是传承中国书画传统的当代艺术家们,能用新的书画形式来展现当代艺术思考的前提。在《小食里的光阴》一书中,这样的艺术实践俯拾皆是。对应了“惊蛰”时节的书法字“醒”,就像一个刚从春泥里爬出来的瞌睡小虫,身上的土还没抖落干净,就在伸展细腿。
写在“谷雨”时节的“静待花开”四字,旁边还画了一支抽芽的花枝;笔画疏朗的四个字,满满稚趣中又有许多笃定,这是有心人在等待花朵应时的绽放。而这份春日的期待,在正在走来的秋天里,同样值得拥有。(作者为复旦大学外国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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