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叶广芩热衷于创作以家族故事为基础的京味小说。她的家族系列小说,叙事写人如数家珍,起承转合不愠不躁,举手投足流露出闺秀遗风。作为一名满族作家,她的字里行间呈现出对满族文化的别样情怀;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她用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敏锐体察本民族的发展变化;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她又能用理性的姿态来审视满族文化。因此,她的小说被誉为最具满族气象的写作。
叶广芩在家族小说中呈现了大量满族文化中衣食住行、传统礼仪等内容,展现出深厚的民俗文化底蕴以及对民族文化的思考。她对满族习俗的叙述带有极强的画面感,让人读罢,仿佛穿越到故事中的金家大院,与人物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梦也何曾到谢桥》中曾这样描绘一件精美的旗袍:“精致的水绿绲边缎旗袍柔软的质地,在灯光的映射下泛出幽幽的暗彩,闪烁而流动,溢出无限轻柔,让人想起轻云薄雾、碎如残雪的月光来。”简短的描述便让人如坠梦境,仿佛一位身着旗袍的古典女子正向读者徐步走来。
汪曾祺认为,中国古代小说有两个传统,即唐人传奇和宋人笔记。前者是“投入当道的行卷”,因为要使“当道者”看得有趣,赏识作者的才华;后者却“无此功力目的”,故清新自然,自有情致。显然,汪曾祺选择了后者,而叶广芩则更多向前者靠拢。尤其是叶广芩对满族习俗的叙述,让人每每读之,不禁拍案叫绝。作品《豆汁记》表现了厨娘莫姜的厨艺:“莫姜做的吃食,基本是满族口味。我最爱吃她做的鸽肉包。”“得选上好的白菜心,要小要圆,只能包一把饭。再把小鸽子肉剔除来,切成丁和香菇炸酱,扮老梗米饭,点上香油,撒上蒜末,用拍过的白菜叶子包了,捧在手里吃。吃的时候包不离嘴,嘴不离包。”“最让宾客们开眼的是莫姜做的‘熟鱼活吃’一条糖醋大鱼端上桌的时候,鱼的嘴还在张合,浑身还在动弹。”通过详细生动的叙述,拥有精湛厨艺的莫姜跃然纸上。
《状元媒》中还详细描述了满族女子出嫁的场面。“母亲家的街门口挂了六尺红布,低调地表示出这家有喜事。”“跟在状元身后的是二十四个红漆描金的抬盒,由穿吉服的抬夫们抬着,摆了半条胡同。”“第二天便要上轿,母亲便对着灯光下的玻璃窗户,扭过来调过去地看。凤穿牡丹、富贵多子、百鸟朝凤、瓜瓞绵绵、各样的锦绣色彩斑斓,精美绝伦,让母亲幸福又快乐。”透过这些文字,读者们对满族旗人婚嫁习俗有了更多的了解。
叶广芩的笔下不仅有着文化意蕴的满族传统习俗,更有对当下社会习俗的思考,用一种理性的意识,实现对传统文化批判性地继承。《雨也潇潇》中二格格冲破家族“束缚”,与心爱的商人私奔,但她接受过的礼仪教育却成为一生的遵循。二格格对满族礼仪的“忠实信守”,虽看来有些古板可笑,但叶广芩认为,传统礼仪是建立在对“人伦秩序”的维护之上,行礼是对仁爱孝悌的践行,其真正意义在于表达一种对人伦亲情的珍重,而不是简单在作秀。如果礼仪没有内在的意识,没有以情作为心理依据,那便是失去生活本色的拙劣演技,只会让人感到做作和别扭。
叶广芩曾说:“一九六八年我走出北京,来到陕西,这使我有了与京师完全不同的生存环境和人生体验;再后来我到国外去留学,那完全陌生的领域又使我与中国文化彻底拉开了距离,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我们的民族与文化,这些无异于给我开辟了一片更为广阔的视野。中国几千年建立起来的道德观、价值观,深入到我们每个人的骨髓之中,背叛也好,维护也好,修正也好,变革也好,惟不能堕落。”作为满族作家,叶广芩的经历带给她独特的人生体验与生命感悟。她的家族小说流露出的不仅是个人的悲欢离合,更表达出对时代变迁中文化遗失与人文精神衰退的警惕。她在寻根意识的探寻之中,流露出了感伤情怀,又在作品中试图打破传统,开创一种新的写作模式,唤醒遗失的民族记忆,积极助力民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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