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曾毅光明日报通讯员干杉杉

　　从外面看，浙江省宁波市江北区大庆北路545号静悄悄的。一幢砖红色的老式楼房在路边，足以遮蔽匆匆路过的人们的视线。一条从里伸出的马路车来车往，透露出了些许不同。沿着马路往里走上一段，眼前顿时开阔起来。工业风楼宇里，故宫文创、巨量引擎、滴滴出行的年轻人散发着青春的光和热；建筑群落间，游客们穿越时光长廊，在绿皮火车里、滨水草坪上兴奋地拍照留影；更有无数网红，将这里作为自己的时尚秀场。

　　老建筑与新产业相遇，青春与科技碰撞，创意与文化交融。这片曾被视为城市“工业伤疤”的土地，这块如今的宁波“文创客厅”，在1平方公里的空间里接连释放出高质量发展的“核”能量。

　　给工业遗存以现代化生命

　　“清晨，笼罩在江面上的薄雾刚刚散尽，甬江北岸的码头已是一派忙碌景象。身上还带着鱼腥味儿的宁波海洋渔业公司的船员们，看着输送带上一箱箱银色的带鱼、金色的黄鱼，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多年前，张登贵在宁波海洋渔业公司做宣传工作时曾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甬江北岸，收纳了他人生中的黄金岁月，也承载着无数宁波人的共同回忆。

　　这里曾是通衢之地，海上货物从港埠三区的深水码头上岸，由老火车北站接驳，通过12条长短铁轨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全国各地。这里曾是工业之城，三四十家大中型企业集聚此地，其中的宁波海洋渔业公司最鼎盛时拥有50多条渔船、5000多名员工。这里曾是商业中心，依托交通优势，粮食、木材、食盐等南来北往的物资在此处频繁交易。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工厂、码头、车站关的关、搬的搬、停的停，曾经喧闹的甬江北岸逐渐沉寂，只留下一片斑斑锈迹，与现代化节奏和宁波城市整体发展形成了落差。

　　“管辖主体多、资金难以平衡、招商难度大、遗存是拆还是保，甬江北岸开发的难题太多了。”对于该区域现代化建设为何30年来毫无进展这一问题，宁波市文创港开发建设中心党组副书记、副主任梅雪解释。

　　一边是日益高涨的整治呼声，一边是颇为尴尬的开发境况。两年前，僵持的局面终于被打破。2019年1月5日，在宁波市委的推动下，甬江北岸开始了从工业老区向宁波文创港的华丽转身。

　　由中国工程院院士吴志强亲自操刀的规划方案显示，宁波文创港总面积约8平方公里，定位是“城市建设的新地标、创新研发的新平台、都市经济的新引擎、百姓生活的新社区”。其中文创港核心区面积约为1平方公里，岸线长2.4公里，拥有13处码头。而文创港客厅作为核心区内最受瞩目的地块，创新运用政府主导、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的政企联合模式，率先动土。

　　宁波文创港。王涛摄/光明图片

　　“文创港是省级重大战略——甬江科创大走廊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港，而是宁波剑指长三角的重要科创策源地；这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客厅，而是宁波向外展现未来城市模样的一扇窗。”梅雪表示，江北区第一时间成立了文创港开发建设指挥部，吹响了奋战冲锋号。

　　面对拆迁成本高等因素，指挥部形成了规划挖潜、延迟结算、先提后调、专项债券等一揽子解决方案。面对凌乱的工业厂房，指挥部通过分析梳理，形成了“适度保留、活化再生、新旧共融”的策略，最终决定保留老火车北站等一批具有独特风貌的老工业建筑，运用延续原有结构、植入新功能等手法，让老建筑焕发新生机。

　　从3个月完成江北区征拆史上最大体量地块的征签和挂牌出让，到57天提前完成核心区旧城改建项目100%签约，文创港建设刷新了一个又一个纪录。新搭建的时尚秀台、旧粮库改造的文创展示厅、老火车站大厅变成的宁波人才之家接连“破壳”。2020年1月5日，9幢旧建筑面目一新、12幢新楼房拔地而起，文创港客厅正式开门迎客。

　　给城市形象以整体提升

　　宁波是一座灵动的水城。甬江、姚江和奉化江穿城而过，奔腾入海，构成了得天独厚的“三江六岸”。一到晚上，三江口各建筑的霓虹灯一开，顿时成了美丽星河。

　　“‘三江六岸’以前只开发了‘三江五岸’，唯独缺了甬江北岸这一岸。”梅雪说，如今，距离市中心三江口只有3公里的文创港客厅一落成，就为“三江六岸”美景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大大提升了城市形象。

　　绿荫、喷泉、花拱门，还有庄重的《婚礼进行曲》。4月14日上午，文创港客厅的滨江草坪上举行了一场蓝白色调的集体婚礼。12名身着蓝色制服的宁波市消防救援支队队员们领着他们的美丽新娘，在现场百余名观众的祝福中许下彼此爱的誓言。

　　自建成以来，文创港客厅活动一场接连一场，人气商气加速聚集。“各大网络平台上有不少美图和小视频，都是游客自发拍摄的。”梅雪自豪地说。

　　根据整体规划，文创港将在空间上形成“五组团、六层级”的格局。文创港核心区以东，其他4个组团的开发建设已蓄势待发。甬江向北，公共岸线、滨江公共设施、上盖开放空间、跌落式商业综合体、点状商务建筑、高层景观住宅将形成逐级抬升的6个层次，为城市形象刷出新高度。

　　喝着咖啡畅聊理想，领着团队激情演讲，一站式办理人才服务，在文创港客厅一角的宁波人才之家，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2020年4月19日，宁波人才之家作为全市首个人才服务综合体揭幕开园。宁波市委人才办、江北区着眼于人才创新创业全生命周期，在这里构筑了科技超市、人才银行、人才管家专窗等十大功能平台，提供了项目孵化、创业辅导、路演展示、融资对接、科技转化、人力资源等十大类共126项闭环式服务。

　　如今，宁波人才之家一楼大厅的书架满满当当，收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创业纪念品。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精美瓷器，有国家领军人才企业研发的水稻生物基因芯片，还有七获奥斯卡奖的好莱坞后期制作大师赠予的复刻版奥斯卡“小金人”……越来越多高端人才在这里聚集，迸发出智慧的火花：门禁系统使用了留英博士王晓鹏的瞳孔识别技术，桌椅是李坚院士团队利用棉、麻、秸秆等非木质材料制作而成的环保家具；全息展示厅则采用了留美青年学者的数字技术。

　　4月20日，2021宁波人才日系列活动盛大启幕。在这个专属于人才的节日里，宁波人才之家的工作人员是最忙碌的，布置场地、安排路演、接待专家，几乎没有一刻可以休息。今年，宁波人才日活动以“来，与宁波·共成长！”为主题，按照“立足宁波、联动全国、面向全球”的思路，策划举办赛事路演、人才招聘、论坛沙龙等一系列活动，全面展现宁波未来发展前景和最优人才生态。最引人注目的是，活动期间宁波将在镇海区和宁海县新启用2家宁波人才之家。

　　“城市有外在形象，也有内在形象。只有练好城市引才留才优才的内功，才能真正意义上实现城市形象的全闭环。”宁波市委人才办相关负责人表示，发端于文创港客厅的宁波人才之家如今已在各区县（市）遍地开花。目前全市已启用5家，累计服务高层次人才3.2万人次，累计办理人才服务事项2900余个。

　　给地域文脉以文创肌理

　　形态各异的卡通宫女泥塑、紫禁城宫门样式的多功能水笔、古香古色的宫廷风日历……一座展示产品的陈列架上，摆满了风靡市场的故宫文创产品。这里不是北京故宫博物院，而是入驻文创港客厅的宁波合纳文化有限公司。

　　“作为北京故宫文化创意有限公司授牌的设计及供应链运营中心，两年前公司考虑过北上发展，但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宁波。”该公司董事长何鹏回忆道，原因不仅在于宁波有完善的制造业产业链，而且当时即将启动建设的文创港也深深吸引了团队。

　　被时间浸润的历史遗存，在有些人看来可能是城市的“伤痕”，但在文创人眼中，往往是创作灵感的来源、不可多得的珍宝。“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发现江北区的正大社区是宁波火柴厂原址所在地，从这里出厂的童车牌火柴在浙东无人不知、无家不用。于是我们根据这款火柴盒设计了一整套漫画，并以此开发了杯垫、杯子等一系列文创产品，受到不少本地人的欢迎。”合纳文化总经理李培说，宁波火柴厂不仅是江北历史发展的重要内容，更是宁波近代民族工业发展的代表案例，想要留下这段城市记忆，文化创意设计是不可或缺的手段之一。

　　入驻文创港两年来，宁波合纳文化有限公司迅速提升了设计能力和供应链整合能力，不仅将业务对象向外扩展到茅台、华为、中国李宁等知名企业，还向内延伸到宁波各个公司、社区，文创产品种类数以千计，覆盖了全品类。今年，该公司销售额有望破亿元。

　　“文化是未来城市的重要竞争力，而具有鲜明时代性的文创能够激活沉睡的传统文化资源。”江北区委宣传部相关负责人表示，以文化为根基、创意为灵魂、产业为支撑，宁波文创港在提高城市品位、推动文化传承、完善城市功能的同时，更好地满足了人们对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

　　2020年5月，浙江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与文创港正式签约，陆续落地直营中心、抖音直播、头条商学院等项目；同年10月，北京大学教授尹玉新带着生物医学的最新研究成果落地文创港客厅……

　　“展示宁波最好的、补给宁波需要的、创造宁波新活力，文创港客厅当仁不让。”梅雪说，目前文创港客厅出租率已达99%，完成注册企业61家，31家已入驻办公，办公人员平均年龄28岁。

　　《光明日报》（2021年04月22日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