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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美 意趣美 结构美(新作评介) ——读董林《十年诗选》
2021-05-20 09:56:15
文章来源
人民日报海外版

  阅读是快乐的,在文字里,你看到另一个心灵世界,窥见你原本一无所知的东西。尽管基于文字的解读不一定正确,但是,你必将感受到写作者怦怦的心跳,他绵长或者急促的呼吸,他血液汩汩奔突的温度和速度。读董林的诗集《十年诗选》,正是这种感觉,其中的语言美、意趣美、结构美,令人印象深刻。


  语言,是诗歌的骨肉之美。


  《道德经》是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散文诗,《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是中国古代哲人“我从哪里来”的诗意表达。哲学家探究宇宙和人生之谜的语言,和诗人一样。只不过方式有区别,哲学家的解码工具一不小心成了经典诗歌;而诗人俯仰天地的歌咏感慨,无意中成了哲学。董林是学哲学的,他的诗歌语言往往带着哲思。


  《抽烟的土地》一诗中,诗人写道:“三月的江南/土地/也腾出手来/拿起老桃树/抽上一口/憋了一冬的闲烟/吐出一路桃花”意象和词汇奇崛、丰富,仿佛不经意从生活的寻常场景中抓取的一朵花、一枚石子,放在诗句中,却无比贴切、形象、精妙,瞬间击中读者思想的味蕾。


  “是石头开口说话的时候了/是石头衣锦还乡的时候了”“黛色正在合围刘家这栋小楼/风景更像个醉汉”“大黄猫弓背弹开/下坠/喵的一声/抓破一缸月色”“所有的形容词到这里/都变得花容失色”“阳光打铁/嗤嗤作响”……这样奇妙形象的佳句,诗集里比比皆是,诗人用现代汉语的灵动和生命力,重构了古典诗歌的意境美。


  “花蕾/在春天奔跑/一路踮起了脚尖/跳跃过黑色的树枝/像一面镜子/挂出江南的痕迹”(《镜子里的江南》)这首诗中,隐喻、明喻、拟人、拟物、通感等,诸多修辞技巧,诗人信手拈来,浑然天成,毫无矫揉造作,却那么贴切形象。


  什么是诗的语言,诗歌如何创新?现代生活里的日常词汇、新事新物,被诗人随手取来,摆进诗的圣殿。如《童声》一诗,“童年是一些嚼碎的素花/像土豆/滚满一面怀孕的山坡”。平常琐碎的物品,立马意味悠长,崭新的意象,成为新的诗歌基因(语言)。


  意趣,是诗歌的灵魂之美。


  无论是表现爱情、哲思,抑或是状物摹景,诗歌最终要在语言的背后,有所指向,有所表达,形成意趣。意趣包括意旨和趣味。诗歌美学上,意旨涵盖主题思想、思绪流向、象征指向;趣味则更多涵盖了美学意味上的审美追求、文风上的个人风格。


  严格来说,意趣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品鉴标准。我们的诗歌毕竟是用汉语写作的,也主要是写给汉语读者阅读,评价汉语诗歌,用汉语文化的欣赏习惯和美学标准或许更为恰切。正因此,我特别看重《十年诗选》中的意趣:


  “清晨/我遁入松林/松尖之上是风是云/是我对生活躲闪的眼神/我顺着山坡躺下/满地松针刺入已经枯萎的河流/吐露家园的碑文/谁在洗劫大地的秘密/一份苦难都将有一份轮回的收成”(《大地轮回》)


  每个人都把生活的阅历,不经意地潜藏在思想、记忆深处,各种原料不断积累增长,在岁月里发酵。诗人亦然,只不过,诗人会自觉主动地通过写作,调取这种经验,并在适当的时候,选取当时认为最为妥帖的语言,表述出来。而阅读者,更多的时候,是因为阅读而产生共鸣,获取精神上的愉悦,灵魂的快感。


  “手执爱情/这唯一的利器/银杏树在与工业的世纪/单枪匹马地作战/做着最后殊死的搏斗”(《银杏树》)银杏树有爱情吗?莫须有。但诗人一定有!这说的是爱情吗?也许是,但肯定不止于爱情。


  意趣,更是对生活的反思与感悟。


  “桥下的铁路杂乱无章/却都喘息着,勇猛地/奔向自己的生活/远方的生活寥廓的生活/谁可以泪流满面?/谁可以哑口无言?”(《谁可以泪流满面?》)


  铁路的轨迹,何尝不是个体生命的轨迹?《十年诗选》中有不少作品涉及对生命终极意义的关怀和探究。诗人不一定能给出正确答案。但诗歌从日常生活淬炼出的哲思冥想,提炼出的感悟体会,却无疑深化了诗歌的内涵,给读者以带着痛感的快乐。


  对美的捕捉和再现,是历代诗人孜孜不倦的追求。所以,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也有了董林的“原来/美就是一种令人迷醉的宗教啊”(《西藏组诗》)。


  视角,是诗歌的“刀工”艺术。


  视角是结构诗歌的基本技术。诗歌必须有形式之美。结构的精巧,是形式的重中之重。


  “在日益沸腾的地球/我嗅到门外荒芜的天体/吹来一束/寒冷的气息”(《许由》)这首诗剖析世界的视角,奇特而不显突兀,像一个翘着兰花指的美人剥一粒玲珑晶莹的葡萄,一个秋天的芬芳饱满,一下子展现出来。不用看,就能嗅到、想到。观照万物的视界,则是全角、宽幅的,体现了诗人对社会人生深邃的洞察。


  《十名人诗传》重新解读了黄帝、白居易等历史文化名人。在不过几十行的诗句里,想要厘清这些人的价值,毫无可能。诗人独辟蹊径,选准切口,找准一个点,由此生发,很自然就找到了打通古今的经脉。


  这类诗作,思接千古,心连宇宙,无处不在的通达旷达,不仅是诗歌语言的通感,更自然天成地与浩瀚宇宙形成默契。


  “彝山的余脉/就在那枝伸进早春的虬干上/就在虬干上/那一路奔跑过来的/处子般的翠芽上”(《彝山春寒》)诗句展现的不仅是动感,拟人化的描述中,是视角的拉伸和切换。这样的“刀工”,令人击节。“大地/从坟墓中伸出手来/把水井拉回她的子宫”这样的切入,既是高超的语言功力,更是令人称绝的思维方式。


责任编辑: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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