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写道“伟大的生命,不论以何种形式,将会在宇宙间永存。”的确如此,“美丽的花朵凋谢了也是美丽的,是的,美丽的花朵永不凋谢,那花依然在心头开放。”那一年路遥和我分别从延安大学和西北大学毕业来到了同一个单位,从此成为同事,办公地在原高桂滋公馆,我住前院,他住后院。几个年轻人经常一起串门谝闲传,后来因为单位变动,但还在一个院子办公。路遥的《人生》是在陕北榆林完成的,那次我到榆林出差,见到路遥,他把刚刚写完的书稿拿给我看,厚厚的一沓,用针线认真地钉起来,当他递到我手里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是第一个看到完整书稿的人”,我心里一阵快慰,这话一直记到现在。路遥离开这个世界快30年了,我会常常想起他。这不仅是因为他艰难的人生,更在于他为我们留下了《人生》,留下了《平凡的世界》,留下了一个历史时代生活的真实写照,留下了生活在那个时期栩栩如生的众多人物形象,留下了面对苦难不懈奋斗的民族精神。
孙少安、孙少平、田晓霞、润叶身上,我们既可以看到社会大背景下青年人的生存、生活和生命轨迹,同时也反映出那个时代普通人精神层面的自尊、自强与奋斗的生存状态。有苦难、有艰辛、有自信、有拼搏是《平凡的世界》这部小说给我们留下的珍贵精神财富,是乡土中国的真实历史写照。这部上、中、下3册10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内容丰富,情节生动,人物鲜活,为舞台剧创作提供了很好的题材来源。
近年来,以有影响的文学作品改编成舞台剧似乎形成了一种创作现象,例如,根据作家阿来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改编而成的同名川剧《尘埃落定》,倾力演绎了作品内容和民族风情。又如,根据作家毕飞宇的小说改编的同名京剧《青衣》,以“戏痴”筱燕秋的艺术追求为线索,将她与月宫中的嫦娥、舞台上光彩照人的青衣融为一体,塑造了从一而终、回归初心的女性形象。另外还有根据凌力同名小说改编的古装历史剧《少年天子》等等,都获得了观众的喜爱和业界的肯定。
在中国戏剧史上,以古典名著或者以小说改编成舞台剧演出,这是中国戏曲重要的题材来源之一。元杂剧和明清传奇中的很多作品都是根据唐传奇和诸宫调改编而来的,像古典名剧《西厢记》《浣纱记》《霍小玉传》等等。这是中国戏剧或者说是中国文化的一个传统。当代经典作品的改编,从小说到戏剧继承了这一文脉,是值得肯定的。从文本的意义上讲小说和戏剧都是文学的,但两者的美学特征是完全不同的,它们各自都有自身的艺术规律。所以,从平面的、可读的小说到立体的、可表演的舞台艺术,其实是一个重新创作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要遵循这样几个艺术原则:首先,在改编的过程中首先要尊重原著,忠实地反映原著的思想内容,无论改编者抽取原作中任何故事情节和人物进行创作,也无论在创作中如何结构和虚构,尊重原作是基本原则。其次,在从小说文本到戏剧文本的处理上,要重新结构,使之成为符合戏剧形式的、可供舞台演出的“场上之曲”。比如情节的紧凑,关目的起承转合,矛盾冲突的集中强烈,人物塑造的动作性、行动性等。总之,从小说到戏剧按照舞台艺术的规律处理,完全是一种艺术的再创造。
从小说到戏剧的创作过程中要避免出现不该出现的问题。比如,小说是以叙述为特征的文学载体,娓娓道来,插叙插议,可以大篇幅地描写、抒情。小说只是给戏剧改编提供了题材、人物、故事情节和风土人情等内容,从小说到戏剧怎么把握完全是一个全新的过程。在戏剧创作中太多的叙述容易使作品散、不集中。另外,从长度上来讲,小说可以结构是很长的长篇,它是供独立的个体自行观赏的,没有时间限制,可以重复阅读。而戏剧是观众的艺术,是演给群体共同观赏的,它不像小说定稿就完成创作,而戏剧每一次演出都是新的展现,特别是还要在两个多小时的有限时空中,完成一个跌宕起伏、环环相扣、激动人心的完整作品,从一定意义上讲戏剧更集中、更强烈。所以,从小说到戏剧要避免面面俱到,要舍弃庞杂、集中精华。再就是,小说与戏剧各自都有自己的审美特征,小说只是给戏剧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或者说提供了文学的基础,从小说到戏剧,还要按照戏剧艺术的规律去创作,如果是戏曲作品,人物要有行当,表演要有程式,舞台处理要有节奏,还要写唱词和韵白等等。总之,经典名著的改编,从小说到戏剧都需要重新加工、创造的。陕西人民艺术剧院、福建省歌舞剧院等院团对《平凡的世界》的创作演出,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创作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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