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五大科技巨头正受到监管机构多项反垄断调查

　　腾讯科技讯  在对美国最大科技公司的竞争行为进行了为期16个月的调查后，以民主党为主的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下属反垄断小组委员会本周公布了长达449页的报告，并在里面展示了他们的调查结果。他们的结论是，苹果、亚马逊、Facebook和谷歌都拥有需要遏制的垄断权。这可能意味着，这些监管机构可能采取措施迫使这些公司拆分、阻止未来收购或者迫使它们开放平台。

　　然而，华尔街对这个消息似乎不屑一顾。报告发布后的第二天，四大科技巨头中有三家股价上涨，反映出投资者长期以来的观点，即监管机构和政界人士无法压制大型科技股的持续上涨和市场份额的扩大。尽管如此，立法者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停滞不前。随着乔·拜登(Joe Biden)在距离11月3日大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在民调中遥遥领先，科技公司面临着民主党人在2021年控制白宫和国会两大权力机构的可能。

　　如果民主党控制参议院，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和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将成为呼吁拆分大型科技公司最响亮的声音之一。沃伦早在2019年初就曾说过：“今天的大型科技公司有太多的权力，包括在经济、社会和民主方面。他们用推土机推倒竞争，利用我们的私人信息牟利，并将竞争环境向其他所有人倾斜。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伤害了小企业，扼杀了创新。”

　　那么，这些科技巨头是如何成为立法者“眼中钉”的？毕竟在一二十年前，科技公司还被视为创新者，因为年轻的行业颠覆者专注于让消费者的生活变得更容易。他们怎么会变成反垄断行动目标的，为何其一举一动都受到政府最高层的质疑？没有单一的答案。但以下是近年来发生的几件关键事情，让科技行业逐渐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市值飙升

　　五年前，苹果、亚马逊、谷歌、微软以及Facebook是世界上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市值总额达2万亿美元。如今，这个数字超过了7万亿美元，是五年前的3.5倍，而同期范围更广的标准普尔500指数(S&P500)只攀升了73%。到目前为止，这五家科技巨头仍是美国市值最高的公司，现在占标准普尔500指数整体价值的五分之一以上，占纳斯达克100指数的46%。

　　五大科技巨头五年来市值增长情况

　　立法者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放过微软，因为他们正在调查大型科技公司的反竞争行为，尽管这家软件制造商的市值和影响力不断膨胀。他们在其他四家公司中看到的都是以价格压倒竞争对手、剥削消费者、敲诈合作伙伴或收集大量用户数据。有时候，他们甚至在从事全部上述活动。

　　市值急剧飙升和五大科技巨头的营收、盈利能力增长，让投资者相信没有什么能挑战这些公司的主导地位。超过万亿美元的市值和巨大的利润率也催生了一个自我延续的循环：科技巨头拥有如此高的股权价值和庞大的现金储备，它们可以很容易竞购超过规模较小参与者。虽然历史上也有许多占据市场主导地位和市值超高的公司，但今天的不同之处在于，一个行业就拥有所有这些公司。

　　亚马逊的雄心

　　亚马逊已经从“万物店”变成了“万物公司”。从最初基于电子商务业务崛起后，它现在是云计算基础设施、媒体、消费硬件、食品杂货、支付和广告领域的主要参与者，并在医疗保健和其他行业有着雄心勃勃的计划。尽管年收入有望超过3500亿美元，但亚马逊继续报告收入稳步增长，最近开始产生丰厚利润，这要归功于其云计算业务AWS。

　　亚马逊首席执行官、太空企业蓝色起源公司创始人和《华盛顿邮报》的所有者杰夫·贝索斯

　　这项业务的规模在2015年4月首次变得清晰起来，当时亚马逊开始公布财报，并透露AWS每年的利润约为10亿美元，尽管整个公司处于盈亏平衡或亏损状态。换句话说，虽然每个人都认为亚马逊是一家电子零售商，在云计算方面有不错的副业，但它已经悄悄地建立了一个巨大的、有利可图的软件业务。去年，AWS的销售额为350亿美元，利润超过90亿美元，使其成为销售额排名第三的软件公司，仅次于微软和甲骨文。

　　然后，在大力推动电子商务而导致实体零售衰落多年之后，亚马逊跳入了实体行业，在2017年斥资137亿美元收购了高档杂货商全食超市(Whole Foods)。亚马逊会像对待信息技术那样对待食品杂货吗？亚马逊的实体足迹还包括其无与伦比的配送中心网络和“最后一英里”配送设施。它现在是美国第二大雇主，尽管新冠肺炎疫情造成了更广泛的经济低迷，但它仍在继续积极招聘员工。

　　亚马逊在2017年惹恼了立法者，当时该公司为其第二总部招标，并让各城市提供各种补贴以试图赢得这笔交易。亚马逊最终选择了两个城市——纽约和华盛顿特区，但由于许多当地人的强烈反对，它在最后一刻退出了纽约。

　　首席执行官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的古怪和野心助长了公司的威望。贝索斯每年在他的私人太空旅行公司蓝色起源上花费数十亿美元。他在2013年收购了《华盛顿邮报》，给了他一个有影响力的全国媒体分支，并将他变成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最喜欢的“出气筒”，因为《华盛顿邮报》经常批评特朗普。2017年，贝索斯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并在2019年公开与一家小报对峙，该小报威胁要曝光其婚外情的细节。

　　虽然投资者为亚马逊的快速增长欢呼，但美国两党政客最近都谴责了亚马逊肆无忌惮的扩张，包括其难以驾驭的市场和所谓的反竞争策略。今年夏天，拆分亚马逊的呼声达到顶峰，当时贝索斯首次出现在国会，回答有关亚马逊市场力量和商业实践的问题。

　　谷歌和Facebook的广告挤压

　　在十年多一点儿的时间里，Facebook和谷歌彻底重塑了广告行业。去年，这两家公司的总销售额为2320亿美元，比2009年增长了近10倍。

　　2020年7月29日，在华盛顿国会山，谷歌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在众议院司法小组委员会听证会上就“在线平台和市场力量”作证

　　市场研究机构eMarketer表示，它从2017年开始使用“双寡头”一词，但广告业在此之前就相当清楚地看到了这一趋势。根据eMarketer自己的数据，截至2016年，这两家公司总共控制了美国数字广告市场57.9%的份额。2019年末提供的估计显示，这一比例已超过60%。

　　与此同时，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数据显示，新闻业的广告收入从2008年的380亿美元暴跌至2018年的140亿美元。新闻媒体联盟(News Media Alliance)今年在致美国司法部的一封信中辩称，谷歌多年来一直利用新闻内容来提高利润，从实际的内容提供商那里抽走资金。

　　受伤的不仅仅是新闻业。世界广告研究中心(WARC)今年早些时候预测，全球广告商在谷歌和Facebook上的支出将超过在电视上的支出。美国第三大数字广告公司现在是亚马逊，这让大型科技公司更多受到监管机构的关注。

　　今年，一大批主要广告商暂停支出，以支持一项名为“为利润而停止仇恨”（Stop Hate For Profit）的活动，要求Facebook采取措施阻止仇恨言论和错误信息在该网站上的传播，这突显了企业对Facebook的依赖。其中有些广告商表示，他们希望永久停止在Facebook上的支出，但他们最终负担不起如此激烈举措的代价。

　　Facebook与错误信息

　　在2016年特朗普当选后的首次公开露面中，Facebook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迅速驳斥了有关他的公司在选举结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批评。他说：“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Facebook上的假新闻只是非常少量的内容。如果就此认为我们影响了选举结果，我认为这是一个相当疯狂的想法。”

　　Facebook联合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于2018年4月11日在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作证

　　然而，扎克伯格很快被证明是错误的。Facebook在2017年4月发布了一份案例研究，证实外部团体试图利用其社交网络来影响2016年大选的结果。2018年2月，一个联邦大陪审团起诉了13名俄罗斯公民，联邦调查局(FBI)的一份报告详细描述了他们如何利用Facebook和Twitter对美国发动“信息战”，并在美国政治体系中“挑拨离间”，以帮助特朗普获胜。

　　2018年，《纽约时报》和《观察家报》的记者爆料称，咨询机构剑桥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不当获取了5000万Facebook用户的数据(后来修改为8700万)，并利用这些数据试图动摇潜在选民对特朗普的支持。

　　随着政府机构开始深入调查Facebook的做法，其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多。2018年12月，英国议会公布了250页的Facebook内部文件，为公司对抗竞争对手的战略提供了洞察力。在一个例子中，扎克伯格指示他的员工切断Twitter的Vine社交应用用户将其与Facebook连接的能力，以此作为在该服务上寻找朋友的一种方式。

　　次年年初，作为总统竞选纲领的一部分，参议员沃伦提议拆分Facebook，可能包括分离Instagram和WhatsApp。Facebook联合创始人克里斯·休斯(Chris Hughes)在2019年5月呼应沃伦拆分该公司。休斯写道：“Facebook权力最大的问题是马克对言论的单方面控制，他监控、组织、甚至审查20亿人对话的能力是史无前例的。”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于2019年6月启动了一项反垄断调查，几个月后，多州总检察长和美国司法部也展开了调查。去年11月，加州总检察长泽维尔·贝塞拉(Xavier Becera)透露，他所在的州在前一年也开始对Facebook进行调查。

　　隐私临界点

　　消费者数据是互联网上的“通用货币”。越来越多地，当人们环顾自己的房子、汽车或办公室时，他们在每个角落都能看到或听到谷歌、Facebook和亚马逊的声音。

　　2018年Facebook剑桥分析公司滥用数据丑闻可能是最大的警钟，但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泄露美国国家安全局窃听美国电话的细节首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那些认为通信网络提供了隐私保护的消费者，意识到情况并非如此。

　　2018年，西雅图当地一家电视网报道称，波特兰的一个家庭指责其亚马逊Alexa设备录制了一段私人对话，然后将其发送给了一个随机的联系人。亚马逊称这一事件“极其罕见”，并表示之所以触发，是因为这台设备将这家人说的话作为唤醒“Alexa”的唤醒词，然后执行了一个从未发出的命令。

　　亚马逊Alexa设备被指窃听用户对话

　　Facebook用户多年来一直指责它通过其应用程序窃听对话。否则，Facebook或Instagram怎么会在现实世界的对话中显示他们刚刚与朋友谈论的产品广告呢？但Facebook一再坚称，它没有这样做，这只是表明它的行为广告定位好得吓人。

　　今年，在围绕警察过度使用武力和对政府监控的恐惧的全国性讨论中，隐私一直是个特别容易引起共鸣的问题。亚马逊旗下的智能门铃公司Ring因与警方合作而受到批评。亚马逊和微软都屈服于压力，宣布他们的面部识别软件没有被警察部门使用。

　　国会已经就需要制定一部全国性的数字隐私法来保护美国人免受新技术的困扰达成了共识。与此同时，我们都在不断交出我们的数据。

　　前面的路还很长

　　美国国会的报告并不意味着大型科技公司今年就会被分拆，也不意味着很快就会分拆。相反，这份报告意在向国会提出一项广泛的建议，要求国会重塑反垄断法，超越目前在定价和竞争方面保护消费者的狭窄范围，转而考虑“工人、企业家、独立企业、开放市场、公平经济”。

　　与此同时，美国司法部、FTC和其他各种联邦和州政府正在调查大型科技公司在从劳工做法到隐私再到公平竞争等广泛问题上逐一对抗的情况。但正如微软在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头10年的经验所表明的那样，这些案件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才能结案，而且这些公司可以承受巨额罚款，而不会造成持久的损害。在因侵犯隐私被FTC罚款50亿美元后，Facebook的股价实际上在2019年7月上涨。

　　尽管如此，国会并不害怕在大选年发布一份长达449页的对大型科技公司的谴责起诉书，这一事实表明，华盛顿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