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苍生俱饱暖:追忆“农田院士”朱英国
2021-03-19 10:14:22
文章来源
人民日报

  朱英国,1939年11月出生于湖北罗田,武汉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杂交水稻研究的先驱和杂交水稻事业的重要奠基人之一。合作育成水稻“红莲”型、“马协”型杂交稻,至今两型杂交稻累计推广近1亿亩。2017年8月9日凌晨,朱院士因病医治无效在武汉逝世,享年78岁。

  1959年,朱英国走出大山,考上武汉大学,立志通过农业科学研究让家乡远离饥饿。“我和许多人一样,心中因为饥荒留下了长久的悲悯,同时更坚定了我少年时的梦想:让世界远离饥馑。”为了这个梦想,他奋斗了一辈子。

  50年育种,坚定一个梦想

  上世纪70年代初,朱英国担任湖北三系杂交水稻协作组组长,率领团队开始了漫长的水稻杂交育种之路。春夏湖北、秋季广西、冬天海南,吃苦耐劳如农民,科学研究攀上世界高峰。

  那个年代的海南,可不是度假胜地。从武汉去海南,路上辗转要四五天。蚊虫毒蛇很多,田鼠经常把辛辛苦苦培育的禾苗咬断。为了保护正在灌浆的禾苗,有很长一段时间,朱院士和同事们经常彻夜不眠,在农田里撒鼠药、放夹子打老鼠。

  育种的程序更加精细:朱院士和研究者们得蹲在稻丛间,小心翼翼地把住穗头,剪颖、去雄、套袋、授粉、封口。为了抢时间,一套固定的程序每天得做上百个,一直到眼冒金星……数千个套袋和杂交组合,都得抢时间做完。

  功夫不负有心人。1972年,朱英国和科研人员用海南岛的“红芒”野生稻作母本,与几十个常规稻种杂交,历经反复试验筛选,发现其与常规稻种“莲塘早”杂交多次的后代种质非常好。于是,“红莲”的名称及其第一代诞生。这项成果获得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奖。几十年来,“红莲”家族中多个优质高产的杂交水稻品种“红莲优6”“珞优8号”“珞优10号”陆续诞生。

  “马协”,是朱英国培育的另一颗明珠。1984年3月,经过大海捞针,他和助手余金洪在上千个农家品种中发现了马尾粘中一棵不育株,比周围矮20厘米、不育特点明显。经过3年繁复的杂交试验,马尾粘细胞质雄性不育系终于成功培育出来了,它就是“马协A”。“马协”型杂交稻的突出特点是米质优,目前在全国推广面积超过2000万亩。

  几十年来,尽管实验条件逐渐改善,但朱英国始终过着“水稻候鸟”的生活。他常说:“你对水稻有感情,水稻对你就有感情。”今年4月中旬,78岁的朱英国院士还像往年一样,在湖北鄂州基地播种结束后,又不辞劳苦地奔赴海南基地开展研究工作。4月的海南,已有30摄氏度,朱英国戴着草帽、顶着烈日,站在实验田里。当看到大面积水稻丰收在望时,老人笑得像个孩子。

  “那时的朱院士走路走得比年轻人还快,谁也想不到他的病有那么重。”同行的人回忆。

  推广良种,从不谈钱

  “8月8日下午,朱院士在电话里对我说,‘红莲’系杂交稻,一定要坚持下去,大着胆子干!真没想到,那是朱院士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武汉国英种业公司董事长丁俊平回忆。那天,因为有外国学者想来中国交流,拜访朱院士,丁俊平打电话联系朱院士。没想到,一向对推广稻种“有求必应”的朱院士推辞:“我现在在医院。”次日凌晨,人就走了。

  丁俊平是武大校友,毕业后一直在深圳经商。他说,那时投资圈有句俗话“沾农不碰”,因为农业投资周期长,风险大。2006年的一次机会,朱院士终于把他的心说动了。朱院士说,“红莲”系杂交稻,是民族产业,不仅对国家粮食安全有重要意义,而且产量高、米质优,也有很大的商业价值。可刚建育种基地的头一年,公司就被泼了一盆凉水。基地农民交上来的40万斤种子,全部不合格。按照协议,公司可以拒收这些种子。可朱院士不同意:“亏待谁也不能亏待农民,不能让农民辛苦一年白干了,就是毒药,你也得收回来。”丁俊平无奈,以7元一斤的价格收购,1元的价格转卖,一下子亏了240万元。

  几年后,种子过关了,可在农民种植那里,又遇上了新问题。从技术上说,“红莲”系种子,得水泡两天才能出芽。可农民拿到种子后,按惯常做法,水泡一天,发现没有出芽就急了,来公司讨说法。从那以后,朱院士在种子推广中,专门成立技术辅导队,亲自带头,到田间地头手把手教农民种植。由于天灾等各种原因农民栽种发生损失,朱院士对丁俊平都是一句话:“你赔吧!”

  公司办了11年,赚了赔、赔了赚,基本靠产业没有盈利。丁俊平无数次想要放弃,可朱院士总是劝慰:“人活着,价值不仅体现在经济上,还要有更大的追求。我们的事业是长期积累的过程,将来肯定会给你留下点念想。”

  近年来,国家实施“一带一路”建设,“红莲”系品种迎来了走向世界的巨大机遇,国英种业公司积极从事海外拓展。“有国外学者来中国考察,朱院士不论多忙,也会抽时间交流。”丁俊平说,“他从不关心商业,只关心种子在新地区表现得怎样,推广得怎样。”

  艰苦朴素,剩饭必打包

  虽是学界领军人物,可简朴和善的朱院士总让初次见面的人误以为他不是老师。已是武汉大学科研骨干的陈学峰回忆,1998年考研面试时第一次见到朱院士的情景:穿着白衬衫、蓝裤子、一双布鞋,背个破包,戴一顶很丑的帽子,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他的导师。

  朱院士的工资并不低,但他的朴素从未改变。学生们都知道,他身上没一件奢侈品,吃穿一般不超过300元,吃饭有剩菜必打包。虽然按他的身份,可以报销机票头等舱、高铁商务座,可他从来都是主动买经济舱、二等座。

  为了劝说自己的得意门生从海外回国,为国奉献,他先后多次“求人”解决了弟子夫人的就业问题。可是他“一生常耻为身谋”,老伴几十年没有正式工作,直到71岁,朱英国才为她自费办理了养老保险。几十年来,校领导、省领导多次主动问及他“有什么要求”,但他提的都是育种和良种推广的事,从没提过自己的私事。

  “老师一生没有‘享过福’,他总是说人一定要有点精神。他的境界,值得我们一生学习。”学生们由衷地说。


责任编辑:曹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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