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25日，第二届全国学校体育教学改革论坛在北京师范大学珠海校区举行，图为论坛期间举办的学校体育教学成果展示活动。李海燕/摄

近一段时间，两段有关孩子参加体育运动的视频在网上火了——一位是摔倒在起跑线上，但奋起直追，最终夺得比赛冠军的北京短道速滑小选手；另一位是在5米跳台上踌躇了10分钟，最终迈出勇敢的一步，以完美姿态入水的上海跳水小女孩。体育的力量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让每一位旁观者感动，也让这两段视频引爆了网络。其实，这样的成长经历并非难以企及，它可以属于每一位参与体育运动的青少年，但是我们的学校体育在体育文化的塑造方面还有很大的不足，或者说，长期以来，体育文化的建设在校园里就一直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进而影响到了学校体育去实现应有的教育功能。

一周前，第二届全国学校体育教学改革论坛在北京师范大学珠海校区举行。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体育卫生艺术教育研究所所长吴键在论坛上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南方某地的一所小学，足球成绩特别好，学校足球队年年在当地拿金牌，以至于有一天，这所小学的校长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还能在校园足球的开展上有什么追求、还能继续干什么了。他向吴键求助，请吴键出谋划策。吴键反问了这位校长一个问题，让后者立即茅塞顿开，吴键问，“你教孩子足球，就是为了拿金牌吗？”

专家的一句话惊醒了一位校长，可是，有多少校长、体育老师，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在学校教孩子踢足球、教孩子去运动时，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键还曾有过这样一个经历，某年举行的一次初中生足球比赛上，他在现场观摩。当时，一支来自中国的中学队与一支来自西班牙的中学队比赛，中国这边的带队教练在场边不断责骂自己的队员，甚至爆出粗口；西班牙中学队的教练却与队员们打成一片，耐心讲解战术，热情鼓励孩子们努力做到最好，并与每一位下场的队员击掌、拥抱。中外两队教练员对待队员的巨大反差，让吴键深思，因为对体育文化不够重视，我们的体育老师、学校运动队教练也就很容易单纯地去追求成绩的目标，而忽视了体育的文化价值和对孩子的教育意义。从西班牙中学队的足球教练来说，他让孩子们感受到的是球队里每个成员之间的尊重、合作，以及由此需要每个人的努力和带给每个人的荣誉，这是足球的最大魅力，也是足球文化的核心。但我们很多体育老师和带队教练都没有去真正了解足球文化，甚至在扼杀一项运动在孩子心底的生根发芽。

吴键认为，国内校园足球目前存在的几个问题是“无文化、无效率、无兴趣、不科学”，他说，在学校开展校园足球的过程中，都应该考虑一个问题，即“足球是不是可以让孩子终身受益”。遗憾的是，目前校园体育文化建设的不足，并不仅出现在校园足球上，也是整个学校体育工作都面临的问题之一。

几年前，吴键在观摩了一次中外中学生的比赛之后还有过另一种深刻感触。那时正值盛夏，比赛地有一个很大的喷泉池，外国的一群男生完赛之后，都脱去上衣跳进喷泉池里戏水，玩的好不热闹。中国的学生都在一旁看着，显然也很想参与进去。吴键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去玩？中国的学生回答，看着他们，我们都不好意思脱上衣，因为，我们要么太瘦了，身上都是排骨，要么太胖了。这件事让吴键印象深刻，他说，体育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培养孩子的自信心，但我们的孩子自信心去了哪里？很大程度上这也是我们的学校体育出了问题。

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提出了学校体育的四位一体目标，即：让学生在体育锻炼中享受乐趣、增强体质、健全人格、锤炼意志。学校体育不再是以提升学生体质、提高竞赛成绩为根本追求，而是要落在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和成长上。

也是在本次全国学校体育教学改革论坛上，全国学校体育联盟（教学改革）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毛振明讲了一个足以让校长和体育老师们反思的案例：在一次全员运动会的现场，一个孩子跑最后一棒，距离终点前摔倒了，当时孩子的速度很快，这一跤摔得很重，一只鞋子飞到了前面，另一只鞋子则飞到了后面。面对这样的景象，当时在现场的几名体育老师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立即飞速奔向那个孩子，但就在这时，这个孩子给所有的体育老师上了一课，他迅速爬了起来，顾不上找鞋子，拼全力继续跑到了终点，然后赢得了全场的掌声。毛振明说，这个案例让人反思的是，体育老师们为什么要立即飞速奔向那个孩子？我为什么说是这个孩子给体育老师们上了一课，就是因为，孩子在摔倒后重新爬起来，继续完成比赛，这是这件事给这个孩子最大的教育意义和成长帮助，但是如果这个孩子在飞速赶来的体育老师们的“关心”下，抹着眼泪中止了比赛，那是体育老师们亲手断送了这个孩子和所有现场的孩子一次最好的锤炼意志的机会。毛振明说，体育老师的正确做法是，孩子摔跤后先不要急于给予过度关注，而是可以先观察一下，如果孩子完全可以自己爬起来，应该鼓励他们爬起来，继续比赛；如果孩子确实伤得很重，再给予帮助。但是，如果孩子在自己眼前摔倒了，可能中国所有的体育老师都会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吧。

毛振明还举了一个例子：江苏的一所学校建了一支橄榄球队。学校建这样一支球队之后，拿到比赛成绩并不是最大收获，而是球队中孩子们的变化。比较典型的是其中一个体型较胖的孩子，通过参加橄榄球有了朋友、有了自信。这支橄榄球队的孩子，相互之间比、学、赶、超，提升自信、磨练意志，并且相互帮助，共同进步。他们的这种品质迁移到了他们学习、生活的其他方面，成为这所学校体育教学的最大收获。毛振明说，学校体育应该追求的正是这样一种教学效果。

“跳出足球看足球，跳出体育看体育”，吴键表示，为什么国外的知名学校毫无例外地重视体育，这是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的。

再回到本文开头所提到的那个短道速滑小选手和跳水小女孩，她们的成绩和竞技水平绝不可能与精英运动员相提并论，但她们身上传递出的体育正能量却丝毫不逊于任何一名奥运冠军。

长期以来，中国的学校体育很容易走两个极端，要么是对成绩过分追求，不管是学校的运动队还是各种体育测试，都是力求最好的成绩；要么就是体育完全没有地位，体育课被侵占，体育老师总是“被生病”。

究竟什么样的学校体育才能真正改变自身命运，在本次全国学校体育教学改革论坛上，甘肃省兰州市教育局党组书记、局长南战军分享了自己的观点，“如果体育课只是简单、重复的身体训练，那将很难改变地位。只有每个学生通过上体育课和参加体育运动有了身体、品质等方面的明显变化，体育老师又能够把体育的内涵、激情释放出来，才能让学校体育真正提升地位。”